一

 

　　任時間流水走過，沖刷著歲月的痕跡，帶不走的，是心底最初的期待。

 

　　二

 

　　女孩收到一封信，乳白色的信封，署名“守望者”，她驚詫的捏著信封，小心翼翼的夾進手邊書里，微微笑了。

 

　　“小芳……”

 

　　是什么觸動了心底最柔軟的地方，女孩眼眶濕潤，好多年了，不再有人這么喚過自己。那個溫柔的聲音，融入片片雪花，停留在那場簡單的葬禮中，被時光遺棄……一場夢醒來，什么都還在，父親，卻走了。

 

　　“三年前，在一千七佰多副陌生的面孔中，你坐在我的面前，靦靦腆腆的紅著臉看著黑板發愣，我從未留意，當初的這個女孩，會在我生命中留下印記。后來我知道了你已失去父親的時候，就已感覺我的一生必將多一份牽絆，多一份責任。

 

　　小芳，孩子！我不是你的父親，可我希望你如我的欣兒那樣自信的活著，無論成績好壞，我們只需盡力。曾經看到你為成績下降而憂慮，也曾看到你為過往的情愫而低落，還曾看到你為母親的辛勞而揪心……我呀，真擔心你挺不過來，知道你很努力，卻收效甚微；知道你渴望，卻無人體會；知道你愛哭，卻假裝堅強。總之，你走了，走得憋屈，走得無奈，走得毫無自信。走就走吧！孩子，別泄氣，明天的一切都還要重新書寫，今天的站點，只是買票的窗口，如果目標遠大，就別在小站停留！……”

 

　　“嘀嗒……”淚水滴落紙張的聲音，驚醒了已沉睡的夜。女孩抬頭，淚流面面……原來，那些悲傷無助的日子有人看在眼里；原來，還有人這樣愛著自己！

 

　　夜靜無聲，放下早已被淚水浸透的信紙，欲提筆寫下這心中的萬千言語，想讓如父的恩師也知道自己內心的牽掛和無盡感動，卻奈何紙短情長！

 

　　秋風襲過，吹動桌面上的信紙，女孩起身關窗，

 

　　卻見不知何處飛來的黃葉安靜躺在窗臺上……這座城市的秋天來得真早，不知不覺便到了眼前，可真冷啊！

 

　　方城，也該秋雨綿綿了吧！

 

　　三

 

　　18年年末，許久不曾下雪的小城一夜之間雪深數尺。

 

　　不長的回廊，并排遠去的兩行腳印詩意滿滿；遠方嬉笑歡騰，突然飛來的雪球是最誠摯的邀請；路燈下，會發光的小冰晶飄飄灑灑，十指相扣誰笑彎了眉眼？生活本該完美，相視而笑的雪人娃娃也一起等到了白頭。遠山近路、檐上墻角都染了白色，天地一片寬廣。風吹雪揚，浪漫了整個世界。

 

　　女孩踏上回鄉的列車，與之作別的只有身后下得認真不曾消融的冬雪，裹緊脖子上的圍巾，夜幕下飛雪美得驚人，女孩的眉間卻不見喜色。轉身與這座喜歡不起來的小城深沉對視，

 

　　“再見！再次回來，我們都該有所改變！”

 

　　列車緩緩駛動，萬家燈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后逃離，越來越快，越來越快……像是坐上時光機器，閉眼再睜眼，詩和遠方就在眼前。而我的“詩”喚作“想念”，“遠方”卻只是“遠方”。

 

　　你知道

 

　　我很想念

 

　　想念，想念

 

　　初春慵懶緩慢的步調

 

　　盛夏趕不走的蒼蠅

 

　　深秋翻飛的黃葉

 

　　隆冬不消融的深雪

 

　　像是一場舊夢

 

　　在半夢半醒之間

 

　　斷了又續…斷了，又續

 

　　……

 

　　四

 

　　深吸一口這故土空氣，甜甜膩膩，低了幾度的氣溫也讓人覺得愜意。

 

　　散漫流浪在不夠寬敞的老街，臨近春節的老街不復往日熱鬧，除了我這晚歸的故鄉人，恐無人能知曉這寂寥空蕩的巷道隱藏在冰冷寒雪下的熱情吧。老張家的粉面館冒著騰騰熱氣，淘氣的花貓不滿被人忽視竄出門來一頭栽在雪地里，大概天冷，抖抖身上的雪粒子還是回到霧氣騰騰的粉面館，熟悉的湯粉味縈繞鼻尖，已流下口水的嘴巴饞得需要一碗素粉。正欲抬腳進門，眼尖的老張就先扯動了大嗓門：

 

　　“咦？姑娘來了！快進來，外面天冷！姑娘可有好些日子沒來了，饞了吧，還是素粉多加酸菜吧，我這酸菜可是早晨新切的嘞！”

 

　　我笑著點頭。還未坐定，加了份量的湯粉就已端上了桌，濃稠的香湯，色澤鮮艷的酸菜躺在粗細均勻的粉條上，我已迫不及待。入口，是極好的感受；細嚼，是最好的口感；慢咽，是記憶中最想念的滋味。

 

　　“時間好快哦，你們都上大學咯，大學好玩嘞嘛！”老張忙完就與我嘮嗑起來。

 

　　“好玩嘞啊，不過粉條沒你做的好吃哦！”

 

　　“哈哈哈……好吃就多吃，來，再給你加點酸菜！”

 

　　“好嘞！”

 

　　……

 

　　“走嘞，想吃了都來，我給你加最多的酸菜！”

 

　　“我曉得，走了咯！”

 

　　一碗湯粉下肚，外面的雪又深了幾尺。與老張揮手告別，揮灑的大雪模糊了雙眼，恍如隔世，我好像回到三年前的某天。時間是走得很快，像是一場不會停的大雪總要隱去你來時的兩行腳印，卻又在雪地深處記錄著你離開的不舍。

 

　　不怪我總是莫名傷感，只是多希望，在下一個轉角的路口抬起頭，會有熟悉的笑臉：

 

　　“嗨，好久不見，你好嗎？”

 

　　我知道，你一定也帶著憧憬徘徊在這熟悉的老街，也會吃了整碗粉條，喝完滿滿的湯，會裹緊圍巾抬頭細數飄落的雪花。在下一個路口，緣分一定會讓我們撞個滿懷，然后笑著說：

 

　　“哈，好久不見！”。

 

　　五

 

　　時間是讓人猝不及防的東西。

 

　　畢業后重聚，不必寒暄的緣分讓我歡愉，忘了西東。恩師端坐席間，子弟嘻嘻哈哈不及他眉眼帶笑；穿戴整齊的那小子添了成熟的笑臉，；輕上淡妝的那姑娘又美了幾分。觥籌交錯，醉了誰的明天；促膝而談，美了誰的心田。

 

　　時間是讓人猝不及防的東西，能夠握緊的就別放了，能夠擁抱就別拉扯。原諒走過的那些曲折，原來留下的都是真的，縱然似夢啊，半醒著，哭著笑著都快活。